gray灰讪

给饿昏的自己做一口饭吃~

distance/3/Silent fireworks

distance

3/Silent fireworks


*入睡之前,我拉开窗帘。

倘若醒来,我想看看真切的黑夜。

松林和天空。我知道有座坟墓,

没有半山透进星光的窗。


此刻,猎户座已经移至西边,狩猎,狩猎——他走得却没有我远。

窗外樱桃树光秃漆黑。

天空宛若圆形的穹顶,涂着令人眩晕的蓝。

新月坚硬色指甲在苍穹划出道道亮痕。

                       ——奥拉夫·豪格《我拉开窗帘》


“从特罗姆瑟乘船穿越被三面大陆包围的北海,直到我到达比利时的火车站,已经是五月份的时候了。我在海面上摇摇晃晃周折了八九天。”

“没法子再次走水路,我只能选择越境火车。”

“在蓝红相间的火车卧铺上睡了颠簸的一日一夜,醒来时这庞然大物已经在穿越法国西南方的土地了。”


Natasha几乎是在卧铺上与餐厅的绿色沙发上两点一线的活动,因为这辆穿越比利时,法国直至瑞士的动车很少有人选择像她一样横穿三国,大部分上下站的旅客均是法国人,Natasha的法语讲的不算地道,嘈杂的履带碾压轨道的声音,开始听时实在是不习惯,后来她只是在逐渐习惯各种各样的气味后才逐渐习惯了它的怪叫。


没人愿意在这样燥热的天气下,在这样烦闷的空气中,即使有冷气的照顾,分给上百人也是不够的,与一个外乡人讲话。已是五月,春天正在提紧裙子收去最后一丝尾巴,初夏就这样来临。


“我还是会在一个人睡在下铺的夜晚想起Harold,距离我离开白房子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我记得医生说过她的最后期限大约是一个多月,可是我还是不敢打开我的电脑,害怕看见一封地址来自卑尔根的邮件,所以我错过了你的两封邮件,我很抱歉,为我的自私。”


窗外的风景换了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的,眼前从山林起伏的墨绿渐变至雏菊遍地的山丘,再从白黄色的花海变成一群一群落脚在一小片平原地区的村庄,又从泥泞的沼泽过渡到山林,一处接一处的循环。


“在动车上的闲暇时光,我都不呆在卧铺上,因为那块潮湿的小空间太过阴暗,灰蓝色条纹的窗帘缝在一处,让我瞧不见露脸的太阳,所以我通常只会呆在餐厅的沙发上,隔去所有的喧嚣,安静下来,再也闻不见远处那节车厢里,香烟,啤酒,尿液…各种各样交杂起来的味道。”


“抱歉,介意我听点音乐吗?”少数呆在卧铺的时间,也只有6:30-22:30以外餐厅不营业的时间。“它睡不着。”女人臂弯里哭泣的婴儿,刚刚见世的小东西吊起嗓子,撕扯着害怕着它眼里陌生的世界。


女人是今天才上车的,是个从乡下来的妇人,老套保守的在金色枯燥的细长发前紧紧绑着一圈发套,被灰脏了的衣袖被婴儿拽在手上,随着她挣扎的动作,挥在半空。

“没事,不介意的,要不我与您换下铺位,您睡在下铺吧,出入或是什么也都方便些。”因为之前在特罗姆瑟买的极地装备带在路上也碍事,Natasha索性将自己的东西摆在之前住的那个小旅馆,由老板娘出租出去,租得来的钱让老板娘抽取四成,另外六成托她寄给卑尔根的孤儿院组织,邮费都从这里面出,所以Natasha现在的行礼并不多,反倒可怜这个辛苦的妇人,简要收拾东西,搬上去了。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她动情的眼眸里盛满心酸的泪水,腾出一只空余的手,紧紧握住了Natasha的手。那双手张满老茧,指甲盖开始由黄发白。妇人很矮,比Natasha低了一个头,腰间习惯性的别了一张破了洞又用别的颜色的破布补好的围布,脚下踩着一双靴子,边缘地带蹭到了一块硕大的泥巴,袜子不成对的拢在半空。


不知是因漆黑的夜让她害怕,或者是长时间一个人劳碌着婴儿的一切无从诉苦感到的心酸,Natasha还是听见了掩盖在断断续续磁带机发出的歌声下一声声的抽泣。


不过的确那个烦躁的婴儿真的安静下来了,吸吮着小小块的拇指头。

那上个世纪的老机器这样唱到——


“Mais quand je pense à nous deux,

一想到我们的曾经,

Dans mon cœur c'est tout bleu,

我的内心就满怀期待,

Je n'ai pas trop de chagrin,

我并没有太丧,

Votre ciel bleu c'est le mien,

你开心我就开心,

Un souvenir de bonheur…

那些温暖幸福的回忆…”/法文


她只想去车厢外吸根烟,一个人,吸根烟。


妇人抱着婴儿半椅在硬硬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甜,Natasha不愿惊扰她们久违的安静,一个人轻手轻脚的大步离开了自己的卧铺间。终于在双脚离开浅灰色的地板时,大声的叹了口气,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其余的旅客三五成群的在一个发房间里打牌,或者赌博。


Natasha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张开双臂,朝着走廊外的空旷地带,右手食指与中指灵巧的夹着一根香烟,左手把玩着花花绿绿带塑料纸的外壳,红唇微张,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看着它消失在半空,破灭,闭着眼睛时,上方眼眶接近额头的肌肉皱在一起,秀气的眉毛尖锐起来。


房间里仍断断续续传来法国女人的歌声,于此同时列车播报员那虚渺的声音在浮动的空气中不胫而走。


“Lucie Dolene松松垮垮慵懒又幽怨的歌声在这样烦闷的环境里堪堪入耳,实在是不讨喜。那哀哀的歌词我也实在是厌恶之极。”


“这样想来,我以后都不愿意坐长途的火车了,因那列车员声声‘到站了’讨伐似催命。”


到站了…

到站了。


到达巴塞尔,Natasha背起行礼逃也似的下了火车,再坐上巴塞尔的机场大巴到机场,坐着民航,从巴塞尔跨越了几乎整整半个瑞士到了这个国家的西南角——Harold心心念念想要亲足踏上的土地,日内瓦。


“直到站在日内瓦湖边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声声‘到站了’与我的意义究竟是什么。Harold苍白的脸上带笑,是我每个晚上的梦必出现的景象,我开始同情这个懦弱的我。”


“怕生,不能遂愿。

怕死,Harold的旅程却是终将要‘到站了’。”


终于在当地的酒店里为自己笨重的电脑联上了网,可是Natasha坐立不安着第一个查看的邮件却不是wanda三月份焦急的发来的问询,而是底下注释着来自卑尔根医院的信,等待那个显示“await”的灰色圆环一直旋转的时候,Natasha的心脏像被蚂蚁啃噬着一样,因为这样纠结的感情,她光洁的额前浮出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珠,牙齿咬的下唇发白。


“我知道我在后悔害怕些什么,我后悔自己偏激的思想,以为能在死神手里抢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让Harold抱着希望等待着我,害怕Harold因没有希望而悲痛的死去,同时我也是自私的,我让Harold强忍病魔的缠身,一味的让她痛苦的等待,也许她更觉得死是一种更好的解脱…”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肾脏,我们都不敢相信她能坚持下去,她活的时间比预期的久,我们仍抱着希望等待着你的来信,Natalia小姐,是时候了——卑尔根医院的护士。女人像是脱了水的鱼,被巨浪拍在氧气稀薄的沙滩上,一味的扭动着身子挣扎,胸口不断起伏,指尖泛出生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烟波浩淼的莱芒湖(日内瓦湖),终年蓄满了高山雪水,清澈如镜,整个日内瓦,瑞士的第二大城市都坐落在这个风景如花的寂静之地旁。阳光微射,湖畔隐隐约约显出法国婀娜多姿的身影,她时常隐匿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中,时而昙花一现,撩拨着异国他乡的人们,水汽蒸腾之际还能看见湖面戏水嬉戏的几只黑白天鹅,扑棱自己高贵的翅膀,故作起飞的姿态。


“脑海里想象着Harold母亲在这里长大的样子,她真实的就像陪在我身边与我一起观赏湖面上的波光粼粼,一起眺望远处环抱这座城市的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皑皑,一起触过穿越城内的罗纳河里幽幽的冰凉。”


“她也许长得和Harold一样,甚至更加美丽动人,至少有一头长发。也许她与Harold一样放荡不羁,眼神里斜射出骄傲的不屑的光芒…而只有我们知道,那倔强的眼神里藏的满满的都是友善。”


亚麻质地的中长裙被这里的海鸥带来的风拍打在Natasha裸露在空气中白皙的小腿上,“有时候心上的疼痛比身体上所感觉到的还要疼。”她缓缓拿出差不多可以说是封尘已久的相机,她在横跨比利时的时候曾经拿它出来见过光,但拍的随意,只是将路上见过的山山水水记录下来,偶然间翻到她与Harold和那可爱的护士在病房里合的影,心上骤然一紧,频率高的让她心慌,于是那相机,被她严严实实的埋在一堆衣物和手提电脑之下了,直到她打开背包,查看邮件,相机才重新挂在她的脖子上。


调整好角度与上帝赐予她的光线,屈膝微蹲。

“我便将那蓝绿色湖面上交配的海鸥,日内瓦风情的建筑,冰封的阿尔卑斯山与那婀娜多姿的在烟雨蒙蒙山雾缭绕的法国一一收入我的镜头中了。”


“我拍过簇拥绽放的鲜花,拍过在石板地上拥吻的男男女女,拍过笨重的船拖拽出一道道白色的水纹,直到晚上,莱芒湖上方不知是谁点燃的,将整个东面的天空映得别样发紫的烟花和一个男人闯进了我的摄像头。”


如今并不是著名的盛大的日内瓦节,是谁何故在这样寂静的湖水茫茫上点燃了绚烂的烟火?它将干净的天空烧的发烫,朦胧了月的身影。湖面因光的反射能将周围建筑的影子看的一清二楚。


“Adolphe比Peter那个蜘蛛小子年长不少,却一把小嘴说个不停,和Peter很像,聒噪的很。”


“嘿——你好你需要一个向导吗?”彼时Natasha正在换一个角度拍摄这场盛大的烟火,他一张大脸硬生生占据了Natasha三分之二的镜头,认真拍摄的人自然不爽陌生人打破这安静的时刻,Natasha也不例外,她生生扭过头,抛下冰冷的一句话。

“不,并不需要。”

“please,请帮我一下,我已经在这里转了三圈了,今天没人要我做向导,我就吃不上饭了,please,帮帮我——”


“我看见他破了洞的帆布鞋,出于同情亦或者是其他复杂的别样的感觉,我还是在洗完相片之后,领着他去了湖边的一家意大利餐厅,看着他狼吞虎咽,我再吃不下别的东西。”


身后除了海鸥的叫声,又多了一个名叫“Adolphe ”的在后面追着她的身影问东问西的男生,Natasha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好心到什么人都帮的心态。

“你需要帮助吗?Natalia小姐?我可以带你游玩整一个日内瓦,甚至去因特拉肯也没问题?”

“Natalia小姐?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不要个男人怎么行?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

“我既已经收了你的好处,自然肯定要回报你的,这是原则问题,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开口问我…哎…”

前面的红发女人突然抱着手停了下来,还在滔滔不绝的Adolphe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女人的肩膀Natasha朝他翻了个白眼。

“闭嘴带我去附近速度最快的邮局现在。”


“我只在一张从废纸堆了扯出来的干净纸条写下了‘祝好’两个字,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因为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邮局的收费员告诉Natasha,这封承载着Harold梦想着的日内瓦湖的照片和一张烟火升空时的停顿的信件,会在Natasha付掉昂贵的速递费后的两日左右到达卑尔根。


“就在这两日,我离开了日内瓦,和Adolphe 去了他口中的因特拉肯。”


“因特拉肯位于“蓝眼睛”图恩湖及“绿眼睛”布里恩茨湖之间。”Adolphe在瑞士的地图上替Natasha圈起因特拉肯的位置,Natasha哑然失笑,也只有像他这般大的男生才会作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

只不过那“绿眼睛”,“蓝眼睛”不知为何刺了她的耳,她默然的闭上了眼睛,一秒两秒…随后睁开。

“离开日内瓦倒是个不错的决定,我寄出信件后乘坐动车去了因特拉肯,像将‘NorwayForest’抛在脑后一样,再次将那个被‘Silent fireworks’照耀下,美丽的过分的莱芒湖抛在了脑后。”

“Adolphe几乎是一下了飞机就与我分道扬镳的,他转机去了苏黎世,他连声跟我道歉,我倒觉得一个人的旅程乐得清闲,我没有问他为何,你知道我不太爱刨根问底,只觉得旅途中与那人的缘分,是到头了。”


“我们总会与很多很多人相遇,再与很多很多人分别,至今我也琢磨不透,我与你们是否只是两条相交线,我与你们这些人遇见时只是一个交点,再从这个点射出,终究还是愈行愈远了。”


因特拉肯富裕的不是连绵的雪山以及各项滑雪,滑翔的活动,而是那成片成片出现在Natasha眼底的绿草如茵。

无论是冷峻的雪山,亦或是温暖的民居中间,都留有一块绿色的痕迹。

在因特拉肯的中心大街上,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城市,一个在瑞士地图的各式各样交通线包围的“城市”。

Natasha在因特拉肯中心的荷黑马特,眺望着远方的少女峰。它似姑娘般害羞多娇,这让她忍不住将它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仔仔细细滤过它的柔软坚硬的景物。这片绿地广场中间修葺着喷泉,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汩汩的涌出甘甜的滋润。

荷黑马特这片草地曾是维多利亚酒店之前的主人送给因特拉肯的,它只保持纯洁,神圣的特点,不允许任何人的玷污。周围的建筑也像是仙人所居,圣洁的令人感觉身体和心灵都处于另一个世界。


“五月二十一日早上,我在荷黑马特和少女峰的见证下第一次乘坐了滑翔伞,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所幸我在与队长完成莫比拉星号的任务时,有过一次高空的体验,但我不知道跳伞能在滑翔时起到什么作用,大约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Natasha在因特拉肯多停留了几日后,旋即计划着去瑞士的另一个角落,她拿起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圈起卢塞思后,将那红色记号笔横着卡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玉手覆在米白色的蓝牙移动鼠标上,灵巧的按了按左键,发出“嘀嘀——”的声音。她在酒店打开电脑上网查了查卢塞思的车票,却被电脑显示屏上卡佩尔廊桥的图片弹出而吸引。


“和那廊桥图片一起弹出的,是来自卑尔根的邮件。”


似是一声空明的喃喃,又是一声嘈杂的巨响,不管是什么,因为它无论如何都在Natasha的脑海里盘踞,时而是知更鸟的叫声,时而是列车员划过钢丝的声音,轰鸣着,“到站了…”“到站了…”“到站了…”。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火红色的烟火从地下的空洞升起,在不知是一个天上或是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花。再回首,身后也是一片黑暗幽深。

听——是Kathy笑着,粉嫩的嘴唇染上了献血,獠牙轻齿,“在这条Heaven's highway上,他终于选择了放下了过去,牵起我的手朝前看。”而随着心中一个铜制物体破碎的声音,另一个沉重的声音给了她悬悬挂起的心脏致命一击。“你以为的过去——那只是你以为的!并不是我的!”眼泪从碧绿色的眸中溢出,她身处一片绿色,身下越陷越深。

听——“那你很有讲故事的天分。”Harold的声音和她掐着自己的脖子的感觉一起席卷而来。她头疼欲裂,既无助又死死的捂住耳朵,这好像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她想阻止内心另一个世界中那个男人的冷笑,可它还是从鼻孔里,眼睛里,嘴巴里钻进来了,“是吗?你真把这一切!这我看到的一切当一个真实的故事告诉我?!还是你真以为我这么好骗是吗?romanoff——你真的很有讲故事的天分。”她提着肮脏的白裙子,小心翼翼的穿越那片无边的泥沼和阴暗的森林,可是再怎么挣扎,那绿色的液体还是渐渐没过了头顶,从气管大口大口吸进来的,早已不是氧气了。


“嘿——女士——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叫空中小姐过来给你看看——你还好吗?——”舔舔干涩的嘴唇,那又苦又咸的液体再一次触痛了她的味觉。


在旁边的男士看来,这个红头发的女人实在是怪异极了,自他上飞机起,他就看见红发女人蜷缩着坐在最里面的座位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湿的搭在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不清的侧脸上,双手紧紧扣住安全带,每个关节骨都因巨大的握力泛出白色,起初他以为她只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类似于与男朋友分手了伤心欲绝之类的女生,他不是没有在飞机上见过。


可就是五个小时候,他担心的朝Natasha看了一眼,那女人的红发随着她整个身体抖动了起来,下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人在安全带下挣扎着,嘴里喃喃出声,只有几个人名他听见了。


Harold,wanda和Steve。


沼泽中Natasha感觉心脏外面那块皮肤被一个圆形的凉凉的东西探来探去,那种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色感觉让她的心沉沉的陷了下去,没由来一阵心慌,想打开被褐绿色液体黏在一起的两片眼皮。


“我还从未与人谈起这个梦境,世界与我分成了两个,一个Natasha坐在飞往挪威卑尔根的航班上瑟瑟发抖,一个Natasha被一面泥潭隔绝在地下,没法呼吸。”


一管镇定剂就这样被注射进她狂跳的血管里,Natasha睁开眼睛时,Harold那副嬉笑怒骂的眉眼就在眼前无端的凭空消失了。


“这是在哪?”

“已经快到北海了——你…”


出租车司机载着她在卑尔根的马路上兜兜转转,看着太阳当空,想起她离开卑尔根的那个早上的瓢泼大雨,此时竟明媚的让人措手不及。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当一个人的心还留在这里,不算真正告别的时候,上帝却会错了意,留下伤感的雨。当我即将与Harold,与白房子里美好的回忆永别之时,它却不甚察觉,依旧艳阳。”


于是她又麻木的张了张嘴唇,“早上吗?”安静了一会儿,前排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不,女士,已是傍晚了。”“不,你在说谎,明明是早上。”那地和天在车窗外似乎又颠倒了过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女士,我骗你做什么,你看那太阳,已经沉到西边了。”再眯起眼,那轮火红的球状物不知何时从东边反转到西边去了。


“‘Natalia,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你的旅程,你会找到你生命的意义,挪威只是你的过去了,不必要为我感到难过,上帝将我带回了那个世界。至少,我是快活的闭上了我的双眼,感谢你的照片我看见了日内瓦湖最寂静的样子,烟火很美,我爱你们。’这是Harold给我留下最后的字迹。”


护士说,自从她走后,Harold就一个人住在病房里了,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她居然超出上限整整活了将近两月。Natasha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墓碑上巧笑倩兮的她,那花岗岩制作而成的墓碑上一笔一划刻着她的名字,也许她澄澈的双眸早已看向另一个世界了吧,那余下的空白刻着一首诗,Natasha嘴唇嗡动,轻轻念出。


“入睡之前,我拉开窗帘。

倘若醒来,我想看看真切的黑夜。

松林和天空。我知道有座坟墓,

没有半山透进星光的窗。


此刻,猎户座已经移至西边,狩猎,狩猎——他走得却没有我远。

窗外樱桃树光秃漆黑。

天空宛若圆形的穹顶,涂着令人眩晕的蓝。

新月坚硬色指甲在苍穹划出道道亮痕。

                                           ——奥拉夫·豪格。”


是啊,Harold的世界终于安静而深邃了。选择豪格的诗来告诉每一个认识过她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死亡也是睡着了,只是那一是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睡在方土地下面,睡在这里的也许不是Harold那副终会腐烂的森森白骨,而是她那份对生命的留恋,对死亡的从容。


“wanda,光阴如今,珍贵无比,生命在漫长的岁月中,短暂的如昙花一现。”


神话中的俄里翁喜欢漫步在丛林中狩猎,死后幻化成猎户座继续在星河苍穹深处狩猎,但是豪格与Harold一样比他幸运。

“因为他们的眼睛和灵魂所及之处无限遥远。”


Harold是在收到照片后的两日后平静的走的。Natasha很庆幸,她让Harold终于没有遗憾的躺在了卑尔根医院后面巨大的杉树林中,听护士说,Harold不愿意入公墓。


“我倒是能理解她的,她生时被围绕在各种各样的人种,死后为何不挑一个寂静些的地方入眠,只不过那杉树林围绕的坟墓委实是太安静了,相比她肯定是要无聊的。”


制造墓碑的人依Harold的所言,将Natasha摄影的日内瓦湖上盛开烟火的照片用玻璃框钉在石墓上,Natasha轻轻将一束五彩斑斓的雏菊放在墓前空旷的地方,这样一来,那张彩色的照片在单调的灰暗中就不显得过于突兀了。


“这次回到卑尔根,我有点不愿再去瑞士了,因为白房子附属的孤儿院羁绊住了我的脚步,我决定留下来,直到有一天我想通了,‘想通了’只是一个稍微好听点的词语,我只是想摆脱掉一点儿难过的悲伤。”


几个星期以来Natasha就摸清了卑尔根超市的规律,倒也不是特地去查看,只不过那副紧张的景象是真的能让人过目不忘。


“卑尔根超市里的女人们总是只在各式各样用途的卫生纸货架前流连,而男人们倒是无处不在了,他们似乎有一种不明说的潜规则,当我一个人推着购物车在男人堆里挑选果蔬时他们投来怜悯和同情的神色让我想发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影响不了Natasha欲渐好转的心情。孩子们都可爱极了,呆在他们身边不会觉得这些难以消磨的早上有多难熬,他们单纯,天真烂漫,任何美好的代言词全用在他们身上都不觉得奇怪,护士将Natasha寄来的那笔钱全交给医院用来投入孤儿院的建设,从吃穿用度和学习各个方面提高孩子们的生活质量。


“我注意到了一个在角落里坐着的男孩,他叫,他眼睛大大的,一头金发,两只蓝色的眼眸看得人心里舒服,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也不愿意和别人玩,只是偶尔发着呆,看着茂密的杉树林出神。”

实际上不是其他和Eric一般大的孩子不愿意和他玩,Eric性子孤僻,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他这里碰过钉子,久而久之大家就对他敬而远之了,只是那双怯生生的不染烟尘气息的眸子总觉得藏了些什么故事。


“嘿——你认识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吗?”五月二十七号,Eric在睡觉前拉住她的手,Natasha蹲在他的小小木板床前,他握住她宽大的手,蓝色的光直视她的眼眸。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金发蓝眸,他就像是SteveRogers的翻版。


“认识啊…怎么了…甜心?”她咽了口口水,腾出另一只手柔柔抚过他的金发,碧色融合在夜色中。

“是真的认识吗?我说的是…不是像这里其他的大人告诉我他们‘认识’美国队长一样只是在电视上认识他…”Natasha正欲开口解释,Eric又急急打断她。“是指双向的,不是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的那种认识。”

她笑了,嘴角多了个小皱褶,她将柜子上摆放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玩偶连同被子一起掖在他的怀里,学着他的样子和语气郑若其事的点点头。“是的,我们认识。”

“那你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生日愿望吗?”他从枕头底下拿出珍藏的白色纸张,外面是他自己折的信封。

“当然可以,只不过现在你该睡觉了。”从小小的掌心接过表满心意的信,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了。“祝你做个好梦——生日快乐——”


“‘他就是我的光’。真不敢相信这是由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wanda,他曾经就是我的光。”


儿童节那天,Natasha用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为这些孩子们在杉树林深处的一片草地上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我们在烟花下相拥,草地上跳着舞,我唱起了那首松松垮垮的法国曲调,就在火车上听见的那曲,我竟然是一五一十全部记得。”


不起眼的小火种在半空中崩裂,随即变幻成一把绿色在夜空中飞旋缠绕。当这把绿色还未完全消失殆尽,又有一朵灿烂的金菊蹿上天空,它宛如一位孤芳自赏的天仙,全身被华丽璀璨的金色包围,在瞩目下旁若无人的翩翩起舞。绚丽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相绽放,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如此灿烂夺目。


随着最后一束烟火升上天空,Natasha心里久藏的难过在一点点流失。


被寂静包围的是这一串烟火,草地上鸦雀无声,Natasha托护士在烟火结束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回到该回到的地方,孤身一人拿着一束烟花棒走进了黑暗的树林。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走入这里了。”


点燃最后一根烟花棒,是她与Harold私密的共处,Harold的眉眼最后一次映入心底,她到底没有说过一句话,默默弯腰将星光四溢的火把放在坟前的土地上,看着它将周围一小片的枯叶烧到弯曲,泥土和枯叶随着烟火发出奇怪的味道。


“我知道,随着最后一点燃料烧尽,我心底最后一点过去的难过也消失殆尽了。”


半个月的时光又这样过去了,她还是飞回了瑞士,完成这个她在中途开小差的旅途。


“我在卡佩尔廊桥上看卢塞恩湖,倒是那120副画深深吸引了我。”


Natasha中途在卢塞恩湖周围一圈上铺中的“博物馆饭店”解决一下温饱问题,木质的墙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从各地来的旅人拍的照片,Natasha盯着阿尔卑斯山的大雪出神,老板的一声呼唤而回过头来。

“既然这么喜欢,您何不贴一张上去?”他端来饭菜。


“我把日内瓦湖上拍的照片贴在软木板上。”


“想不到这样寂静的湖水,也会迎来热情的烟火…您起个名字吧——”


红发浅笑。


“既然如此,就叫…Silent fireworks.”


寂静的,是火光初现时发烫的天空。

寂静的,是安睡在阴凉之下的灵魂。

寂静的,是心中那份感情的荡然无存。















我又要来逼逼了。 @小猩很不小心 欠两篇了

突然发现我已经将两个人写死了,这开始有点向现实那方面奔了。总要经历过一些生死的问题,才能将这模糊的,冰冷残酷的世界看的一清二楚,才能知道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Silent fireworks就是寂静的烟火的意思了,日内瓦湖的烟花的原型实际上是一年一度的日内瓦节会放的烟花,但是时间却不是五月份,所以我就改写了一下下。

那首法国歌曲是《Quel temps fait il a Paris》其实我也挺喜欢的,只不过实在需要一首这种调子的歌曲顶一下,抱歉,喜欢这歌的朋友们。

Eric的信件大概下一章西班牙会出现/?/反正Natasha和Steve离婚的线索我都埋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还不是讲明白的时候,因为这时候真的不好写哈哈。

我以为挪威已经让我难写了,没想到瑞士更可怕,因为这篇还要穿插挪威的人和事。

Natasha复杂的感情和这里的景色多多少少交杂在一起,难写到无力。

这种文就是前期和后期特别难写,中间会有一段创作高潮。

西班牙看的景会少一些,因为要引入复仇者的一些生活了,以及Natasha总要往那头寄点礼物啥的吧。

大概有个差不多十章左右完结?

这里的结尾有点仓促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码到手酸/呜可怜我坚持了20几天的英语打卡今天因为码文断掉了——


晚安❤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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